“川普拯救了地球!!” | 右翼茧房奇遇记

我用右翼版油管Rumble替换了我的新闻应用程序。以下是我所看到的

当选总统唐纳德·J·川普赢得总统大选后，Rumble——一个右翼版的YouTube平台——上面充斥着意见领袖们的一句简单口号：“我们就是媒体。”

这一理念似乎反映了传统记者逐渐失去媒体生态中心地位的趋势。民意调查显示，对主流新闻媒体的信任度直线下降，近一半的年轻人从“意见领袖”而非记者那里获取新闻。

他们认为，右翼的数字创作者取而代之，吸引了大批线上粉丝。比如，Rumble的规模远小于YouTube，但根据皮尤研究中心的数据，它已成为数百万美国人的主要新闻来源。在选举之夜，其活跃观看人数达到200多万，公司在声明中表示，2024年最后一个季度的月活跃用户平均超过6700万。

▶ 《丹·邦吉诺秀》主持人丹·邦吉诺呼吁观众跟随他的节目以及其他Rumble创作者，共同取代主流媒体。

如果Rumble真的是“新媒体”，那全程依赖Rumble获取信息会是什么样的体验呢？我决定试试。11月18日，也就是大选后约两周，我删除了所有新闻App，取消了所有播客订阅，并将所有新闻通讯直接过滤到垃圾箱。从早到晚，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我只从Rumble获取新闻。

一个“另类现实”

周一早晨，我从Rumble的首页开始体验，看到的第一条推荐视频是关于核战争风险的，其封面是一张AI生成的拜登总统疯狂大笑的图片，标题写着：“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来临？！拜登在川普上任前授权对俄打击！！”

Rumble曾是一个不起眼的视频平台，以病毒式传播的猫咪视频为主。它于2013年由一名加拿大企业家创立，旨在为被YouTube挤压的独立创作者提供一个家。然而，自2021年1月6日国会骚乱事件后，该平台发生了重大转变。那时，社交媒体和YouTube对违反规则的用户进行了严格打击，大批保守派转向其他平台，包括Rumble，而Rumble迅速接受了“言L自Y避风港”的新角色，其估值几乎一夜之间飙升至5亿美元。

如今，它的内容早已超越了猫咪视频。主页上既有游戏直播，也有一项名为“力量耳光”(Power Slap)的奇怪脸部掌掴比赛。但政治评论和新闻依然是最受欢迎的类别。

首页展示 

实验第一天的截图显示，首页有关于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视频，以及专注于新闻、娱乐和“阴谋论”的直播类别。

我选择了一些热门的“新闻”节目来观看，还挑选了其他类别的政治内容，比如活跃的“阴谋论”板块。

由于我的实验开始时，距离川普11月5日的胜选只过了两周，我预计很多视频会带有庆祝的情绪。

确实有一些欢乐的时刻：在MSNBC的脱口秀节目《晨间乔》(Morning Joe)的主持人造访川普位于海湖庄园的家之后，Rumble的节目主持人嘲笑他们“去亲吻戒指和下跪效忠”。还有一些NFL运动员模仿川普的舞步，这被主持人解读为川普重新从好莱坞自由派手中夺回了流行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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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档节目批评了《晨间乔》的同一片段

但欢愉很快让位于愤怒与沮丧，这些情绪集中在一批被认为是美国问题根源的“敌人”身上——从民主党政客到TikTok网红，再到共和党内部的对手。

仅仅几个小时后，我便清楚地意识到，我正在进入一个几乎完全由愤怒驱动的“另类现实”。以下是我听到的一些主张：

• 一些华盛顿智库的工作人员被称为“白痴”和“比任何精神分裂症患者都更疯狂”。

  

   

• 国土安全部正在运营一项“性交易计划”，这一说法显然源于对一份政府报告的误读。（该报告由国土安全部监察长办公室发布，指出超过30万名无人陪伴的未成年移民未收到出庭通知或未按通知出庭。一些保守派评论员据此认为这些孩子被贩卖，但移民政策专家否认了这一点。）

  

   

• 激进派正试图杀害共和党人——这一说法基于佐治亚州众议员玛乔丽·泰勒·格林(Marjorie Taylor Greene)称她收到的死亡威胁。

  

仅仅一天，我就感到自己的视角在发生转变。当我向妻子描述自己在Rumble上听到的内容时，她说我的不安是对的，因为我所沉浸的世界听起来确实令人难以忍受。

一小时又一小时，Rumble的主持人煽动着各种恐惧：文化战争、跨性别群体，甚至潜在的第三次世界大战。

“你们知道自己的核避难所在哪里吗？”

在第二晚观看节目《Redacted》时，我听到世界大战几乎迫在眉睫，原因是与俄罗斯的紧张局势不断升级，但大多数美国人对此一无所知。

我对这一点感到不确定，但我猜测局势需要进一步恶化，炸弹才会真的落下。克莱顿·莫里斯，这档节目的主持人之一，也是前福克斯新闻的主持人，与他的妻子共同主持这档节目。他似乎确信核战争即将到来，并描述了全美主要城市缺乏核避难所的现状。（后来我阅读了一些新闻文章，它们提供了更全面的视角，表明尽管升级风险是真实存在的，但核威胁也是普京所谓“战争威胁”策略的一部分。）

▶ 克莱顿·莫里斯在节目中警告称，美国主要城市没有足够的核避难所。

这个话题让我感到特别恐慌，但我也停下来思考莫里斯是否具备作为俄罗斯-乌克兰问题分析师的资质。从2017年起，他将职业重心从主持电视节目转向通过房地产投资向投资者提供“财务自由”的服务。2019年，他因向客户出售破旧房产作为投资物业而遭到24起诉讼，此后在诉讼解决前将全家搬到了葡萄牙——有人认为这一举动让诉讼程序变得更复杂。（莫里斯否认任何不当行为。）

然而，在Rumble上，他表现得颇有权威感：他制作精良的节目拥有超过56万名粉丝，每天播出，评论区里充满了支持者。Rumble的算法向我推荐了他的视频，因此我继续观看。

其他节目则直接引用俄罗斯国家电视台或俄罗斯政府的片段。

在《罗珊娜·巴尔秀》(The Roseanne Barr Show)中，关于核战争的讨论竟然自然地转向了一款应急健康套件的广告。

（在一封邮件中，该节目的联合主持人、罗珊娜·巴尔的儿子杰克·彭特兰告诉我，他们的节目希望帮助美国人“免受这个严重腐败的政府的伤害，无论是通过教育还是突出某些可以保护他们的产品。”）

世界大战即将来临的前景在直播结束后很久仍挥之不去。无论是在送儿子去托儿所的路上，还是在超市走过货架时，我的脑海都会不自觉地浮现关于核弹、军事征召或全球冲突可能如何展开的想法。

当我看着关于这一可怕预测的片段时，我瞥了一眼妻子，她正在观看奈飞的浪漫喜剧《没人想要这个》(Nobody Wants This)，全然不知核冬天的威胁。

“现在谁说了算？是我们。”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看到线上激起的愤怒如何能蔓延到现实世界。

本周早些时候，Rumble上的多位主持人愤怒抨击宾夕法尼亚州一名民主党官员，暗示她试图通过统计无效选票来窃取选举。

此事引起全国关注，这名官员——宾夕法尼亚州巴克斯县(Bucks County)专员戴安·埃利斯·马塞格利亚(Diane Ellis Marseglia)收到了充满脏话的邮件和死亡威胁。

然而，稍后阅读关于此事的新闻报道，情况显然比主持人们暗示的要复杂得多。法院随后发布了进一步的指导，县政府也依法行事。

最终，这名官员为自己措辞不当的声明引发的反弹道歉——而她的道歉视频也在Rumble上传播开来。

“我们都要从这个新的媒体环境中吸取教训，” 马塞格利亚在道歉中说，“最重要的是，我要吸取教训。”

《丹·邦吉诺秀》(The Dan Bongino Show)的主持人丹·邦吉诺乐享这一时刻。

“现在谁说了算？是我们，” 他自豪地说，“是谁把这件事炒成新闻？是我们。”

▶ 《丹·邦吉诺秀》主持人丹·邦吉诺表示，右翼影响者已取代主流媒体。

显然，实际的新闻——例如选举程序或乌克兰战争等复杂局势的客观细节——远不如这些情况如何被扭曲以支持川普或抨击民主党人来得重要。几乎每一档节目都制造出一种强烈的感觉，仿佛整个国家正从一个危机奔向另一个危机。

主持人们一再表示，进步派在无能或腐败方面的行为令人愤怒且难以容忍。尽管川普和共和党即将掌控白宫和国会，保守派也在最高法院占据多数席位，但前方仍有更多战斗在等待。

仅仅一周后，这种“平行现实”开始悄然改变我对Rumble之外世界的本能反应。我偶尔会在当地新闻广播中听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火车延误或交通堵塞，但我会怀疑：“我真的能信任这些报道吗？”

的确，长时间接触任何单一新闻来源都会改变你的视角。但很少有媒体与川普及其即将上任的政府关系如此密切。Rumble平台上的核心人物经常与川普一同出席活动，或出现在他位于佛罗里达州的海湖庄园(Mar-a-Lago)，主持人们暗示他们将与政府保持特殊的接触渠道。

▶ 《本尼秀》(The Benny Show)主持人本尼·约翰逊(Benny Johnson)表示，他预期将对川普政府拥有“特别的接触机会”。

维韦克·拉马斯瓦米(Vivek Ramaswamy)，川普新政府效能倡议的指定负责人，以及霍华德·拉特尼克(Howard Lutnick)，预计的商务部长候选人，都在2022年Rumble上市时持有价值数百万美元的股份。

Craft Ventures（由大卫·萨克斯共同创办）也持有股份。萨克斯不仅是Rumble董事会成员，最近还被川普任命为加密货币事务负责人。

Rumble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克里斯托弗·帕夫洛夫斯基(Christopher Pavlovski)也已成为川普的盟友。他在X平台上发布了一张选举结束后的合影，照片中包括埃隆·马斯克（川普最著名的支持者之一）。站在画面后方，笑容满面的正是即将成为美国第47任总统的人。

“言L自Y得救了，” 帕夫洛夫斯基写道。

Rumble的代表蒂姆·默图(Tim Murtaugh)也曾担任川普2020年竞选的通讯总监，他向我发表了一份声明。他说：“《纽约时报》和其他传统媒体已经失去了决定人们能接触什么信息的垄断权，所以他们急于攻击Rumble——一个新闻市场中的关键替代平台。”

“地球或许因川普得救。”

每个节目的恐惧与愤怒都被一种希望感所平衡——一种总统当选人会解决一切问题的希望，甚至有人认为，“因为他连任，地球可能得救了。”

▶ 查理·柯克（Charlie Kirk）将川普的连任归功于可能拯救了世界。

川普策略中的任何小挫折，都被归咎于民主党人，甚至是那些不够忠诚的共和党人。

来自阿拉巴马州的共和党参议员汤米·图伯维尔(Tommy Tuberville)在一档节目中表示，尽管共和党控制了参议院，但党内的组成却“有三分之一是MAGA（川普口号‘让美国再次伟大’的支持者），三分之一是传统共和党，剩下三分之一是名义上的共和党人(RINO)。”

“我们掌控局面了吗？还是没有？”图伯维尔总结道。

或许川普最大的支持者是丹·邦吉诺，他主持的同名节目是Rumble观看次数最多的节目，拥有340万粉丝。

邦吉诺是福克斯新闻的前主持人，曾三次参选公职但均告失败，随后在右翼评论领域取得了巨大成功。他节目的播客版本一直位列全美最受欢迎的新闻播客之列。Rumble的财务文件显示，2022年公司上市时，他的公司Bongino Inc.持有5.8%的股份，现在价值超过1亿美元。

尽管我每天都听一个小时邦吉诺的观点，但我学到的似乎主要是各种进步派或主流媒体人士对文化战争话题的看法，以及邦吉诺对此的可预测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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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吉诺的关注点

邦吉诺的节目中，许多片段都会引用自由派或主流媒体的评论，并附上他对这些评论的预料之中的反应。

█邦吉诺对自由派或主流媒体评论的回应

█其他片段

在周四的节目中，他谈到了国家情报系统——但这其实是在回应一位CNN主持人对其有效性的评论。

他谈到了“取消文化”——但这是在回应《The View》节目中一位嘉宾关于马特·盖茨（川普首选的司法部长候选人）的评论。

他谈到了身份政治——但这是在回应一位民主党女议员关于种族的言论。

他谈到了一起非法移民的定罪——但这是在回应ABC新闻一名主持人对案件的评论。

我在Rumble上观看的几乎每一期节目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呈现问题，重点关注主流媒体如何讨论新闻，然后对这些讨论进行批评。

我不记得看过邦吉诺批评川普——一次也没有。他在本周前半段强调，前共和党国会议员马特·盖茨（曾短暂成为司法部长的有力竞争者）肯定会得到确认。他似乎对联邦对盖茨的性交易调查不以为然，说找到“优秀”的人选来担任高层职位几乎是不可能的。（盖茨已被迫退出。他否认有任何不当行为，美国司法部最终未提起指控。）

▶ 邦吉诺表示，任何寻求政治权力以“让国家变得更好”的人，都是“坏人”。

当盖茨在那周晚些时候因广泛的反对而退出候选人资格时，邦吉诺并未指责川普对这一混乱事件负有责任，而是责怪共和党，并称这是川普策略的一部分，旨在通过有争议的提名人选来有意压垮批评者。

“你会成为节目的内容。”

在连续几天不停地观看Rumble后，我意识到这篇文章本身很可能会引发该平台上的愤怒循环。但令我惊讶的是，这种情况在文章发布前就已经发生了。

我向文章中提到的每个人发了邮件，征求他们对Rumble及其热门节目的看法，但很少有人回复。相反，像罗素·布兰德这样的演员转型的政治评论员，直接用我发给他的邮件做了一整段节目。邦吉诺称我为“头号公敌”，并声称我的文章会集中攻击Rumble上最边缘的声音，目的是让该平台被禁用。

“永远不要给我们发邮件，”他警告道。“不要。因为你会成为节目的内容。”

▶ 邦吉诺警告，任何联系节目的记者都会“成为节目的内容”。

罗斯安娜·巴尔播客的联合主持人杰克·彭特兰将我发给他的邮件发布在他的X账号上。Rumble的首席执行官转发了这条帖子，随后埃隆·马斯克又将其转发给了他2亿多的追随者。我的电话号码因此被公开，显然在平台上被浏览了超过5000万次，于是我很快收到了愤怒的电话和短信，指责我的文章（尚未发布）是一篇关于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抹黑稿”。

在节目中，彭特兰提到了我的邮件，并表示他关于核辐射健康包的广告原本是为了“教育我们的观众”了解替代医学。

随后，该段节目又转入了另一个关于健康包的广告。

斯蒂芬·班农(Stephen K. Bannon)主持的《战情室》(War Room)通过制作人传递了信息，称他的节目“是MAGA运动先锋活动者的信息武器。”

《坎迪斯秀》(Candace Show)的主持人坎迪斯·欧文斯是唯一给我回电话的人。她表示，最近她减少了对政治愤怒的关注，因为她对追逐消极情绪感到厌倦。

“我意识到自己每天醒来都在寻找让我生气的事情，”她说。“这对我来说并不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