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迪恩·拉赫曼自2006年7月起擔任《金融時報》的首席外交事務專欄作家。他在加入《金融時報》之前,在《經濟學人》工作了15年,期間曾擔任駐布魯塞爾、華盛頓和曼谷的外交記者。他在金融時報的專欄中指出,特朗普的領土擴張主義,以及對鄰國及盟友的威脅應引起全球警惕。
“我認為當選總統只是開了個玩笑。”這是加拿大大使對特朗普首次提議加拿大應該成為美國第51個州時的反應。
特朗普喜歡用威脅性的“玩笑”進行交流。但即將上任的總統,如今已經多次詳細談到將加拿大納入美國版圖的野心,這使得加拿大政界人士不得不認真對待,並公開予以反駁。
加拿大人稍感安慰的是,特朗普排除了入侵他們國家的可能性,而是威脅要對他們使用“經濟力量”。
不過,他拒絕排除為實現“奪回”巴拿馬運河或接管格陵蘭而采取軍事行動的可能性。格陵蘭是丹麥的一個自治領地。
這是否又是一種輕松的玩笑?
德國總理和法國外長對特朗普的威脅非常重視,他們警告說,格陵蘭受到歐盟互防條款的保護。換句話說,至少在理論上,歐盟和美國可能因為格陵蘭而開戰。
特朗普的支持者和奉承者把這一切當成一個大笑話。《紐約郵報》提出了一個所謂的“唐羅主義”——模仿19世紀向歐洲傳遞的“門羅主義”,即不要幹涉西半球事務,並將格陵蘭重新命名為“我們的土地”。
共和黨國會議員布蘭登·吉爾嘲笑道,加拿大人、巴拿馬人和格陵蘭人應該為成為美國人而感到“榮幸”。
但小國的權利不是笑話。被鄰國強行或脅迫接管,是國際政治中最危險的信號之一。這表明一個流氓國家正在擴張。
這也是為什麼西方聯盟知道支持烏克蘭抵抗俄羅斯至關重要的原因。也是為什麼美國在上世紀90年代組織國際聯盟將伊拉克趕出科威特。
對小國的攻擊引發了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戰。
1914年,當英國內閣在是否對德國開戰的問題上苦苦掙紮時,後來成為首相的大衛·勞合·喬治寫信給他的妻子說:“我努力爭取和平……但我不得不得出結論,如果德國攻擊比利時這個小國,我所有的信念……都將站在戰爭的一邊。”
英國和法國在1938年臭名昭著地拒絕保護捷克斯洛伐克免受納粹德國入侵。但不到一年,他們認識到了錯誤,並向德國的下一個小國鄰居波蘭提供了安全保障。德國入侵波蘭直接引發了戰爭的爆發。
特朗普的支持者極力反對將他的言論與過去或現在的侵略者相提並論。他們辯稱,他的要求實際上是為了加強自由世界,為與專制的中國以及可能的俄羅斯的鬥爭做好準備。
特朗普用國家安全為理由,為他對加拿大、格陵蘭和巴拿馬的擴張主義野心辯護。
另一種觀點認為,特朗普的咄咄逼人只是談判策略。他的支持者有時聲稱,他只是在向盟國施壓,讓他們為西方聯盟的共同利益做必要的事情。
他們還說,難道格陵蘭5.5萬居民中的許多人不是在尋求從丹麥獨立嗎?難道加拿大人不是已經厭倦了管理他們國家的無能的“覺醒”精英嗎?
但這些理由都很牽強。特朗普試圖說服格陵蘭人加入美國或許不算非法,但威脅使用軍事或經濟手段就是不可接受的。他聲稱許多加拿大人會願意加入美國也是荒謬的。最近的一項民調顯示,82%的加拿大人反對這一想法。
至於大戰略——現實是,特朗普對格陵蘭、巴拿馬和加拿大的威脅,完全是送給俄羅斯和中國的“大禮”。如果特朗普可以聲稱,美國接管格陵蘭或巴拿馬運河是戰略必要性,那麼普京聲稱控制烏克蘭對俄羅斯是戰略必要性又為何不合法?
如果吉爾宣稱美國擴張邊界是“天命”,那誰又能反對習近平堅持對台灣的“天命”呢?
俄羅斯和中國一直以來都夢想着瓦解西方聯盟,而特朗普正在為他們完成這項工作。
就在幾周前,克里姆林宮絕對想不到會看到加拿大的主流新聞雜誌刊登封面故事,“為什麼美國無法征服加拿大”。
歐洲領導人援引歐盟的互防條款來對抗美國——而非俄羅斯,這個想法以前也會被認為是天方夜譚。但這些卻成為了新的現實。
即使特朗普從未真正兌現他的威脅,他已經對美國的全球聲譽及其盟友體系造成了巨大的破壞。而他甚至還沒有正式上任。
特朗普下令入侵格陵蘭似乎不太可能(他試圖推翻一場選舉時,這一切看似也曾不可能)。更不可能的是,加拿大會因恐嚇而放棄獨立。
然而,事實是,這位即將上任的總統正在撕毀國際規則,而這本身就是一場災難。
對特朗普“玩笑”的竊笑是錯誤的。我們目睹的不是喜劇,而是一場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