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底,卡洛斯·戈恩在24小时监视的日本警察眼皮底下消失,等他再出现时,已经在千里之外的黎巴嫩。
“戈恩跑了”这一消息,在2020年开年立刻霸占了全球媒体头条,也让日本的执法机关颜面尽失。
卡洛斯.戈恩,雷诺-日产前董事长,全球汽车业的传奇人物。
卡洛斯.戈恩自传
1954年3月9日,戈恩出生于巴西,老爸是黎巴嫩人,老妈是法国人(黎巴嫩裔),六岁回到黎巴嫩,16岁时由于成绩优异被选中,去了巴黎读书。
1978在,24岁的戈恩在米其林公司找到第一份工作,35岁当上了北美地区CEO。
1996年,他出任法国雷诺汽车公司副总裁。
1999年,雷诺和日产成为战略伙伴,戈恩被调到日产公司担任生产经理,一年后成为日产公司总裁兼CEO,后为雷诺-日产汽车联盟董事长。
1999年接手日产汽车后,戈恩用时不足两年,将日产从一个连续7年亏损、背负债务高达21000亿日元濒临破产的企业扭转成全球获利率最高的汽车公司。
戈恩就任前后日产的业绩(图源:日产汽车财报)
戈恩改变了日本汽车企业的采购方式,将系列化的采购改为引入竞争机制,采购的渠道拓宽了,日产的成本开始下降,汽车也有了活力。他被称为日本“国民英雄”,汽车传奇,并得到了天皇明仁颁发的蓝绶勋章。
戈恩设想过建设一个销量在千万台以上的汽车集团,这个集团该是与丰田、大众并驾齐驱的,有三菱汽车、法国的雷诺汽车等等。
这个“雷诺-日产-三菱联盟”,实际上由雷诺控制,戈恩代表法国行使管理权。但是日产复活后,品牌价值已远超雷诺。
由于雷诺日产交叉持股,雷诺持有日产43.4%股份,而日产公司只有雷诺公司15%无投票权股份,日产收购三菱34%股份,成为后者最大股东。
这样一个股权结构,法国继续控制联盟最高层,日产显然不服。日本人希望得到联盟控制权,要重组企业,法国不接受,戈恩就成了双方博弈焦点人物。
戈恩被日本逮捕
2018年11月18日,日本东京检察院特别搜查本部,出手逮捕了戈恩。罪名是涉嫌在2010至2015年五年间逃税近4400万美元。
戈恩被捕(图源:法新社)
之后,戈恩被日本检查机构指控犯有多项罪行,其中包括未披露的高达数千万美元的额外薪酬,还有更严重的挪用日产资金为个人购买房产,债券,股票等财产。在这期间,他的所有职务被罢免。
法国政府是雷诺大股东(由法国国有股份管理委员会领导),法国人怀疑日本人在用“莫须有”罪名关押戈恩,阴谋夺取公司主导权。
2018年11月27日阿根廷G20峰会开幕,马克龙向安倍晋三当面提及此事,希望日本谨慎处理,而安倍表示不干涉“司法独立”,企业的事由企业处理。
2019年3月6日,戈恩在缴纳10亿日元巨额保证金后获得保释。
但是到了4月4日,戈恩再次被捕,当天清晨6点,东京检察院特搜部冲到戈恩住宅将他带走,新罪名是涉嫌挪用和侵吞公款。
戈恩再次被捕(图源:日本共同社)
4月21日,日产汽车公司对戈恩提起刑事诉讼,指控其挪用公款,与老婆中饱私囊达500万美元。戈恩姐姐还在日产吃空饷,年薪10万美元。
法国方面一直认为戈恩无罪,法国司法部门早就发过声明。所以法国对新罪名非常愤怒,但人在日本监狱,只好请律师团走法律程序。
4月25日,在缴纳5亿日元保证金后,戈恩再度获得保释,在这个期间,他被禁止未经许可出国及与妻子见面等,只能在日本东京家中,不可以与他人联系,对他而言,只能等候2020年4月的审判。
日本警方有很长一段时间对戈恩监视非常严格,一度几乎处于贴身状态,司法人员进入家中直接监控戈恩。
“看新闻才知道犯人跑了!”
但是,新年到来之前,戈恩还是跑了。他在无数的摄像头下,把自己装到了乐器盒子里,成功逃出了日本。
戈恩藏身示意图(图源:黎巴嫩MTV)
法国报纸《世界报》援引匿名消息人士称,戈恩的妻子卡萝尔依靠其兄弟在土耳其的人脉,帮助安排了这次逃跑。
戈恩老婆在法国和黎巴嫩人脉深厚,而戈恩本人不但拥有黎巴嫩国籍,还是黎巴嫩总统奥赛的偶像,奥赛的女婿巴西勒更是戈恩的铁杆支持者。
戈恩及其妻子卡罗尔(图源:黎巴嫩MTV)
据黎巴嫩当地电视台MTV报道的出逃经过,整个营救过程严丝合缝,堪称司法逃亡史上的经典。
一, 2019年最后三天,戈恩请了一支乐队到他寓所进行新年音乐表演,得到日本警察部门批准,但乐手是日本一家保安公司人员假扮。
二,在“表演”中,戈恩被装进了大型乐器琴箱,与乐队一起离开寓所。
三,在途中,戈恩钻出来,再进行化妆。
四,不去戒备森严的东京机场,而是去了大阪关西机场。
五,化妆后的戈恩以假护照骗过日本海关,顺利搭上等候他的私人飞机。
六,到达土耳其,再加油起飞,到达贝鲁特。
戈恩出逃路线(图源:新浪微博)
更难以置信的是,负责24小时监视的警员,就算没有及时发现他离开,至少能在后来发现他不在住所。结果是戈恩在黎巴嫩发表声明后,日本各部门才知道他消失了。
甚至在戈恩自己发表声明后,日本检察当局仍感困惑。日经新闻引用检察体系官员的说法称,“正在确认实际情况”。还有官员称,“我曾强烈反对过法庭保释他的决定。”
戈恩的一位辩护律师在31日表示,戈恩离开日本的信息“简直是晴天霹雳”,这位日本律师称他也是看到报道后才知道。
戈恩的声明更气人,根据《华盛顿邮报》的报道,戈恩在黎巴嫩发表声明把日本的司法系统骂得一文不值,控诉日本的司法系统是被人为操弄的,充满种族歧视且不尊重人权。
戈恩这次逃出日本,在国际上还是掀起了不小的声浪,同时,日本司法和警察系统形象严重受损,日本媒体表示,日本政府在戈恩面前蒙受了奇耻大辱。
《朝日新闻》元旦头版
由于黎巴嫩和日本没有引渡条约,戈恩将不可能再被引渡回日本受审,而更多的好戏则将随着戈恩的重获自由逐渐上演。
而戈恩从日本弃保潜逃至黎巴嫩两天后,他的律师1日表示,戈恩将于8日在贝鲁特举行记者会。
戈恩的意图很明确,在逃脱了日本的司法体系后,他希望借助目前的情势,化被动为主动,在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下主动发声。
另一个目前可以肯定的消息是,戈恩将会在贝鲁特待上一段时间,毕竟这里对他来说,是目前的情况下最安全的地方。
路透社1日援引消息人士话称,戈恩抵达黎巴嫩首都贝鲁特后,见了黎巴嫩总统米歇尔奥恩,并受到后者的热烈欢迎。报道还详细描述说,现在戈恩心情愉快,斗志昂扬,感觉自己很安全。
报道称,在见面时,戈恩感谢了奥恩在自己被拘留期间对他和妻子的支持。消息人士还补充称,在逃离日本后,戈恩现在需要其政府保护自己安全。
路透社报道截图
据日本共同社2日报道,其援引一位日本政府高级官员透露,日本预计将就逃到黎巴嫩的戈恩(Carlos Ghosn)与该中东国家展开外交对话。
这位不愿具名的官员表示,日本政府仍不知道包括戈恩如何逃离日本及其确切下落在内的细节。戈恩同时拥有法国、黎巴嫩和巴西三国国籍,但作为保释条件,他的所有护照都已被收走。
毫无疑问,关于戈恩,日本和黎巴嫩政府将扯皮很长一段时间。但从日法关系来说,戈恩一走,两国可能因为审判爆发的外交冲突被避免了。否则,戈恩要是在日本被关个十年八年,那么肯定会成为两国外交中的焦点事件。
法国外交部31日表示对此事毫不知情,法国经济部长阿涅斯说她对此感到极度惊讶,还说,如果外国人逃离法国司法审判,法国人会很生气。
不过,戈恩的逃亡已经让特搜部名誉扫地,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也将成为日本政府脸上的一道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