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冷风中逆势而上的越南

自从特朗普挥舞关税大棒、开打贸易战以来，全球贸易形势每况愈下，多数国家经济增速都出现回落。世界银行对未来经济的预期，更是一降再降，并且警告全球经济存在重大下行风险。各大经济体都严阵以待，为即将到来的经济寒冬做准备。

但是，在这场冷风嗖嗖的贸易战中，有一个国家的经济却逆势而上，外来投资和商品出口持续上涨，一篇兴旺景象。它就是曾经与美国对战20年，并一度与中国兵戎相见的越南。

越南地图，来源：越南政府网

几十年过去，风云变幻，物是人非，谁会想到中美贸易对峙之际，越南竟然成了最大赢家。

贸易冷风中一枝独秀

从去年中美出现经济摩擦开始，不少中国企业和在华企业就忧心忡忡，担心成为贸易战牺牲品，选择了将生产线转移至临近中国的越南。今年特朗普政府第二次对华加征关税后，更多企业进入越南投资，试图利用越南的关税优惠，避免美国关税制裁。

劳动力丰富、工资低廉、接近中国的北越，尤其是以河内和海防为中心的地带，成为了外资最为青睐的对象。一个朋友告诉笔者，河内郊区到处都是破土动工的厂房。为了赶时间、抓机会，投资者一般要求7个月内完成厂房建设，有的企业甚至5个月就能投产。以往需要6年左右才能满园的工业园区，现在用不了两年就能完成任务。

越南建厂的很多材料，都需要从中国进口。最近半年来，从中越边境友谊关到河内公路的运输车辆明显增多，较去年同期增加20%以上。有人将这200公里称为目前全球最火热的经济地带。

从中国转至越南的行业中，以家具产业最具代表性。由于家具被列入美国关税清单，美国客户转而到越南采购，使得越南家具订单急剧增加，企业利润增加了10%以上。

据越南业者介绍，目前中国家具每年出口家具产值300亿美元，越南每年出口家具产值50亿美元。他估计将来可能会有150亿美元产值转移至越南。如果此话成真，越南家具产业将超越中国，成为北美乃至欧洲零售家具的集中采购地之一。

投资数据最能说明问题。2019年第一季度，越南吸引外资108亿美元，年增长86.2%，创三年同期新高。其中，来自中国的资金占据一半，充分反映了中国企业对越南的投资热情。

同期，中国吸收外资358亿美元，越南的108亿美元已经达到中国吸收外资的30%以上。以越南的人口、土地和经济规模来看，这显然是一个极为亮眼的成绩。

根据越南统计局数据，今年前5个月，越南进出口额达2020.2亿美元，其中出口1007.4亿美元，同比增长6.7%。同期，中国出口额为9587.8亿美元，出口最多的五个省市是广东、江苏、浙江、上海和山东，出口额别为2401亿美元、1546亿美元、1272亿美元、760亿美元和628亿美元。

仅就这5个月来说，越南出口额占中国出口额的10.51%左右；与中国各省相比，仅次于浙江，排在第4的位置。与越南人口旗鼓相当的河南，同期出口额为1190.7亿人民币，合计175.1亿美元，仅为越南出口额的17.38%左右。长此以往，越南经济赶上甚至超过中国多数省份的水平，指日可待。

今年前5个月，美国是越南最大的出口市场，出口额226亿美元，同比增长28%；其次是欧盟，出口额为173亿美元，增长1.9%；再次是中国，出口额为134亿美元，下降2.6%。很明显，美国加大了对越南产品的采购，而中国由于经济放缓，则减少了越南产品进口。

越南经济腾飞的三大法宝

特朗普政府贸易大棒所到之处，生产和出口普遍减缓，为什么单单越南能够逆势而上？中国周边国家众多，为什么越南能够超越其他国家，成为最受青睐的制造业转移目的地？

简单地说，可以用天时、地利、人和三个因素来解释。

所谓天时，是指越南从1986年改革开放，历经探索徘徊、高速起飞，至今已经到了平稳发展阶段。最近十多年来，越南不断扩大对外经贸合作，与全球58个国家和地区签署了自贸协定或伙伴关系协定。近日，越南还与欧盟签署了自贸协定，成为第二个与欧盟达成自贸协定的东南亚国家；越南参与的区域全面伙伴关系协定（RCEP）也在谈判之中。

越共十二大

对于企业来说，越南签署全方位贸易协定带来的实惠显而易见。以2018年为例，越-韩（国）之间的汽车、电子产品、机械设备、家用电器、鞋类、纺织原辅料等产品开始关税自由化；越-日（本）之间的机械设备、脂肪、糖等456项税目实施零关税；越-中（国）鸡肉、咖啡、原料茶、食品、纺织品服装、电气与电子设备等实施零关税。越南与欧盟的自贸协定生效后，欧盟将陆续取消越南99%产品的关税。

所谓地利，是指越南毗邻中国制造业中心，不仅能够承接从中国转移出去的订单，而且还可以迅速从中国配料配货。据业内人士介绍，从中国深圳到越南河内，全程有公路连通，货车只需要20个小时便能将货物送到。其他与中国接壤的南亚国家，不是有高山阻隔，就是远离中国制造业中心，根本没有办法有效对接。

东南亚其他国家，可能比越南国土面积更大、人口更多，但是不能直接相通或者没有陆地与中国连接，只能借助空运或海运。如果采取空运，运费可能是陆运的两倍至三倍。采用海运可能便宜些，但是又远远不如陆运迅速。因此，中国境内企业外迁时，一般首先考察越南。

所谓人和，是指越南拥有充足的年轻劳动力。目前，越南人口总数为9700万左右，虽然称不上人口大国，但是也属于大型国家，全球排名十多位。更为重要的是，越南人口结构非常年轻，平均年龄只有30岁，可以为企业提供充足劳动力。

由于经济起步晚，越南工资水平仍然偏低，不仅与中国不能相比，即使与印度相比，也存在较大差距。以2018年为例，中国上海法定最低工资为2420元人民币；印度德里最低工资换算为人民币，为1612元；越南河内、海防、胡志明等地最低工资换算为人民币，只有1159元，尚不及上海的一半，是德里的72%左右。

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越南，十几年前就开始吸引外资的目光。韩国、日本、新加坡、中国台湾和中国香港，已经在越南进行了大量投资，推动越南经济增速始终在高位运行。

从2010年到2017年，越南经济增速保持在5%-7%之间，极为稳定。中美贸易战逼生的订单转移，不过发挥了一种催化剂作用，使得越南经济更受外资重视而已。

来源：越南政府网

2018年，越南经济增速达到7.08%，创11年来新高。2019年上半年，越南经济增速6.76%，全年预计增速6.6%-6.9%。在全球经济低迷的时刻，这个增速应该能进入全球前三甲。

大陆企业入越的注意事项

越南经济主要由农业、工业、建设业和服务业构成。今年上半年，农业占越南GDP的比重为13.55%，工业占比34.2%，建设业占10.05%，服务业占比42.2%。工业和服务业是越南经济的核心行业，两者合计占比76.4%。

根据越南官方资料，今年上半年，工业和建设业增长8.93%，贡献率达51.8%。其中，加工制造业增长11.18%，电力生产与分配业增长10.63%，水供应业增长7.79%，采矿业在连续三年下降后，今年上半年首次呈现出小幅增长势头，为1.78%。服务业增长6.69%，对全国GDP贡献率为42.2%，其中批发零售业增长8.09%，金融银行和保险业增长7.9%，仓库物流业增长7.89%。

由此可见，加工制造、电力、水供应、批发零售、金融保险、物流等是越南目前增长最快的行业。

以前，越南在引进外资方面尺度放的比较宽，以人力密集型产业为主。现在的越南已经开始制定产业发展战略，对投资项目进行筛选，建设机械、电子、新材料、药品、辅助工业、信息技术、基础设施、新能源等高质量项目，更容易获得支持。

华商在越南的传统投资，主要集中在加工制造领域，如纺织、家具、机动车零部件、电子通信、电器等；其次是能源和建材行业，如矿产开采、水泥、钢铁等；再次是服务领域，如金融、电力、燃气以及水供应等。

在两岸三地对越南的投资中，中国台湾和香港的投资优势明显，大陆投资的总量还相对较少，经验也相对欠缺。如何借鉴台湾、香港以及东南亚华人投资者的经验，吸取其教训，是大陆企业进入越南的必修课。

来源：越南政府网

从台湾、香港两地企业的投资历史来看，越南既有非常突出的投资优势，也有诸多隐性的风险，如劳动力分布不均、受教育程度低、忠诚度低；交通基础设施仍较落后，产品配套能力不足；法律基础相对薄弱，政府干预、执法不严、行政效率低下较为普遍等。

在所有风险中，政治和社会风险最值得重视。由于历史和边界问题，越南民间存在一定排华情绪。2014年，越南民众大规模冲击台湾、香港等企业，导致多家外资企业停产，甚至焚毁。2018年，河内部分民众一度示威，要求政府拒绝向中国企业出租土地。中国企业进入越南后，应尽量避开越南民众敏感的高消耗、高污染行业。并对其隐性的排华情绪做好疏导和防范。

此外，中国企业向越南投资，还需要对中美关系进行清醒判定。尽管最近几个月中美关系冷若冰霜，但是长期来看，并不必然走向对抗，两国经济仍然存在巨大的互补性，两国政府也仍然追求达成共识。如果仅仅为了躲避贸易战而转移工厂，并非长久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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