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时报：中国与商界暂时休战

金融时报报道说，出于对经济增长放缓的担忧，习近平发起了一场魅力攻势，试图让投资者相信中国是开放的。

两年多来，中国当局一直在打击几个私营部门主导的行业，从负债累累的房地产公司到数据敏感的科技集团。

这场运动是如此激烈，以至于马云等知名富豪宁愿呆在海外。

但是本周，正当中国的企业家开始看起来像一个濒危物种时，中国一个最强大的监管部门突然改变了调子。中国网络空间管理局规定，从现在开始，企业阶层的 "合法权利 "将得到尊重。不允许任何人再对老板说坏话。

互联网和宣传监督机构的官员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宣布，"诽谤、侮辱......炒作负面新闻",所有这些都将被严厉处理。

与此同时，马云也突然重现在他的家乡杭州。

由于担心增长急剧减速，习近平发起了一场魅力攻势，以说服国内外资本，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正在重新开放。

习近平的二号人物李强，在担任上海市委书记时，曾与马云和马斯克等企业家打过交道，他在3月份的会议上发出了亲商的信号。这个信息迅速传达给了各级别的官僚机构。

距离北京数千公里的南部省份海南省，上周五发布了一份公告，命令当地官员在可能的情况下停止拘留和起诉私营部门的企业家。

对于北京来说，如果中国要在人工智能等领域与美国竞争，就需要最具创新性的公司一起努力，尤其是华盛顿也试图限制北京获得尖端半导体技术的时候。

尽管不太会有相信共产党会放弃对商业进行控制的愿望，但中国经济需要外国投资，以帮助提高生产力，为每年进入劳动力市场的数百万大学毕业生创造就业机会。

罗兰贝格管理咨询公司全球董事总经理丹尼斯·德普，本周与中国高层领导一起参加了商业会议，他说："每个人都很高兴，看到政府在公开场合和私下场合时发出的关于中国对商业开放的强烈而一致的信息……可以肯定的是，在过去几年中发展起来的是决策方面有一些不可预测性。很高兴看到中国领导人觉得有必要再次强调（决策）是可预测的。"

这种 "不可预测性 "，对科技领域冲击最大。

2020年，马云在上海的一个论坛上批评金融监管机构之后，政府终止了蚂蚁集团370亿美元IPO计划。随着 “共同富裕 ”口号的提出，整个行业都在经受打击，叫车软件和在线教育、游戏和其他公司都被重创。

过去一年，58岁的马云在日本和其他国家度过了大部分时间，低调行事。但知情人士说，最近几个月，中国领导人希望恢复中国在商界的声誉，开始向马云示好，欢迎他回家并保证他的安全。

"这是一个重要的信号。马云是一个象征，"BDA中国的商业咨询主管邓肯·克拉克说。

但是，马云的形象已经大打折扣。

蚂蚁金服仍处于中国政府主导的改革中，由国家支持的投资者进入了其最有价值的业务领域，如贷款和信用评分。马云今年还提出放弃对蚂蚁金服的控制权，希望能让监管方面放松。

马云在20多年前创立的阿里巴巴，在蚂蚁金服IPO叫停后损失了约6,000亿美元的市值，也在着手进行彻底的分拆。

高管们希望这次重组，既能使这个停滞不前的科技集团重新焕发活力，也能让中国政府满意。阿里巴巴的两名员工说，对于一直参与推动计划的马云来说，这将意味着对他的遗产进行分割，以确保未来几十年的生存。

与此同时，在整个科技领域，共产党仍在悄悄收紧其的控制。几乎所有中国最大的科技集团都，在关键运营实体中增加了国家任命的董事和股东。

国家集团通常以1%的占股进行象征性的投资。这些 "黄金股 "带有一系列特殊权利。例如，阿里巴巴已将两个专门从事流媒体视频和网络浏览的单位 "黄金股 "交给政府。

今年年初，一家与中汽协挂钩的国有基金，仅支付了35万元人民币（5.1万美元），就获得了广州一家阿里巴巴公司1%的股份。

金融时报看到的文件显示，作为交易的一部分，中国证监会任命一名中层官员为公司董事。公司章程显示，该官员对 "业务和投资计划"、合并和收购有投票权，并对某些其他业务决策有否决权。

"政府正面临着一个两难境地，一边是增长，另一边是控制，他们在这两者之间摇摆不定，"BDA的邓肯说。"你必须选择一个。"

除了科技行业，政府还努力恢复整个商业界的信心，特别是外国投资者，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有三年没有访问中国了，因为疫情清零控制。

在3月份的会议上，新任总理李强强调中国的 "超大市场"，并承诺为私营企业家开创一个 "新时代"。

苹果公司的库克，于3月参加了北京举行的中国发展论坛。库克说他 "很高兴回来"，似乎代表了全球首席执行官们对中国政府对外国企业新立场的乐观情绪。

随后，李强在北京的一个会议上与全球CEO们举行了闭门会议，据一位与会者说，他甚至还接受了与会者临时提出的问题，这在当下中国的高级官员中是很罕见的。

从苹果公司的库克和必和必拓的迈克·亨利，还有辉瑞公司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阿尔伯特·布拉，这些顶级首席执行官都出席了论坛。

"外国公司不是客人，而是家人，"中国商务部长在同一会议上宣布。

"中国想向外国企业传达的明确信息是中国对商业开放，"FGS Global的咨询合伙人、美国驻北京的前高级外交官威廉·克莱因说。"党委书记们正在给外国公司打电话，问，我能做些什么"。

他说这种情绪的转变，似乎也适用于中国的国内私营部门。

至少从外表上看，在北京的全球CEO们对这种新的乐观情绪有同感。

"我很高兴能回来，"库克宣称，尽管美中关系紧张，但他在中国仍被当作企业名人来欢迎。

"气氛很好，"梅赛德斯-奔驰集团管理委员会主席奥拉·康列纽斯告诉金融时报。

但一系列重要会议，包括本周晚些时候在海南岛举行的博鳌亚洲论坛，气氛也是谨慎的。美国的CEO们普遍保持低调，局限在书面演讲，躲避媒体。部分原因是美国国会对他们与中国关系的审查。

政府指定的小组主持人刻意回避敏感话题，如美中紧张关系、乌克兰战争和技术制裁。

会场外的世界，也不断提醒人们在中国做生意的真正风险。

德勤全球董事会主席莎朗·索恩在会议上说："能在美丽的春天回到北京真是太好了。"

她指的是会场外花园中的樱花。她没有提到的是，政府刚刚对德勤北京的业务进行了罚款并关闭了三个月，原因是在对一家国营公司的审计中存在 "严重缺陷"。

3月，中国政府在没有解释的情况下，拘留了美国尽职调查公司Mintz Group的五名当地雇员，并以间谍指控逮捕了药厂Astellas Pharma的一名日本工人。

（包凡）

中国顶尖的科技交易商包凡，在2月份失踪，一周后在国家监护下出现。他的下落不明，让已经因为习主席的 "共同富裕 "运动而减薪的金融业感到震惊。

分析人士说，这些事件提醒我们，不应该把魅力攻势理解为中国政府放松了控制。

纽约大学上海分校(NYU Shanghai)金融实践助理教授林翰申（Han Shen Lin）表示: “中国可能欢迎投资，但只能按照它们自己的条件，这与过去的情况没有什么不同。”。

虽然习近平理解私营部门在支撑中国增长和创新方面的重要性，但这位69岁的领导人，也 "倾向于用辩证法思考问题"，中国国家主席的传记作者、加拿大西部大学休伦大学学院名誉教授Alfred Chan说。

他说，近年来对马云等人的镇压，反映了对 "中国领导人所说的不受监管的资本主义 "的担忧。这包括控制一些公司的垄断权力。"你不能让私人部门失去控制。"

事实上，一些外国投资者认为中共的立场，包括其突然的政策变化，是在中国做生意的一个常规部分。

一家西方跨国公司的全球首席执行官说："我们的看法是，这一直是这里的一个特点。"

摩根士丹利首席中国经济学家邢宇（Robin Xing）表示，积极的消息是，有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中共已决定推行有利于增长的议程，作为下一个五年计划的一部分。同时，经济正显示出从去年低点复苏的迹象。

他预测，2023年的同比增长可能达到5.7%，而政府的官方目标是5%，"这是一个有着一致信息的新政府，经济数据正在改善"。

但对中国政府来说，从长远来看，是否能真正重新点燃投资者的动物精神，部分取决于如何对待马云等最著名的企业家。

投资公司Primavera的主席Fred Hu说，自去年年底以来，商业信心肯定已经开始恢复，"问题是，这种反弹会不会足够迅速和有力，能不能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