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政府还没有准备刺激经济，B计划是什么？

金融时报的报道，解释了在当下的经济形势之下，为何中国政府迟迟没有出台刺激政策。

武汉绿地中心耸立于长江之侧，眼里的对手是世界第一高楼，迪拜哈利法塔。

2011年揭幕时，大厦计划建造120层，内设五星级酒店，直升机停机坪和宏伟如大教堂般的大堂，吸引了武汉的富豪和权贵。

塔内还有一个宽敞的共产党 "服务中心"，爱国精英们可以在这里一边欣赏美景，一边优雅地处理政治事务。市场营销材料将其描述为， "为能够亲自影响GDP的个人而建"。

然而今天，这座庞然大物已成为纪念碑，纪念的是中国房地产泡沫破灭和这个世界第二大经济体面临的日益严峻挑战。

在国家主席习近平的命令下，大楼的计划高度不得不在施工中期降低25%至475米。酒店尚未开业，许多富裕的公寓业主也没有按时拿到钥匙，在过去三年房地产市场内爆之后，这种情况在中国十分普遍。

一位接近该建筑开发商的人士解释说："这里的大多数购房者都很富有，因此他们可以等很长时间。"

在中国1800亿美元的经济中，房地产只是发出警讯的指标之一。过去几个月，从贸易到工业利润和消费者价格等各个方面的表现，都低于分析师对疫情后经济恢复的预期。

中国周一公布的第二季度国内生产总值，较前三个月增长0.8%。与第一季度2.2%的经济增长率相比，增速有所放缓。

疲软的经济表现，让越来越多的人呼吁政府重拾过去的做法，推出大规模的货币和财政刺激措施，以支持由债务推动的基础设施和房地产增长引擎。

但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和他的高层决策者们，坚持 "保持战略重点 "的立场。许多经济学家认为，这意味着继续削减债务，尤其是杠杆率过高的房地产行业，同时在先进技术和其他战略性经济领域（如向绿色能源转型）追求全球领先地位。

经济咨询机构龙洲经讯(GaveKal Dragonomics)的创始合伙人兼研究主管葛艺豪(Arthur Kroeber表示："习近平没有用GDP增长来定义经济成功。他的定义是技术自给自足。只要政府能够实现这方面的目标，那么他的想法就是，我们可以想办法让经济增长足够分散，让人们感到满足。

问题是，在经济增长引擎停滞不前的情况下，中国政府能否坚持到底？或者说，中国政府需要保持一定的经济增长以确保社会稳定的老观念，是否还在起作用，这会为重启大规模刺激政策铺平道路。

贸易问题

今年3月，习近平开始了第三个任期。他面临的问题是，不仅是房地产，第二季度中国的另一个关键增长引擎贸易，也大幅放缓。

在大流行期间，全世界都在向中国采购电子产品，以帮助人们在家工作，并采购个人防护装备以抵御流感。网上购物的趋势也帮助中国保持了惊人的贸易数据，抵消了严格封锁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但今年以来，随着西方国家央行提高利率以应对通胀，中国的出口下降。周四的官方数据显示，6月份，中国出口创下了自大流行爆发以来的最大同比降幅，按美元计算下降了12.4%。

与美国的地缘政治紧张局势，也加剧了对贸易的负面情绪，西方公司更认真地开始从中国 "去风险化 "供应链。

贸易下降打击了中国制造商，例如在中国南部东莞生产人造圣诞树和装饰品的金艺礼品和装饰品（Golden Arts Gift & Decor）公司总经理理查德·陈（音 Richard Chan)。

陈说，公司约80%的产品出口到美国和欧洲，今年订单比去年减少了30%。他的公司通常在每年5月份之前收到大部分订单。

这位香港商人说，通货膨胀使市场下滑，"一棵零售价为100欧元的圣诞树现在要150欧元，人们不再购买了"。

与疫情爆发前相比，工厂在生产高峰期雇用的夏季临时工数量减少了一半。他说，"制造业正在消亡，前景很悲观......。 .我们只能在这里和那里努力削减成本。"

其他制造商不仅受到出口下降的挤压，还受到房地产低迷导致的国内建筑材料和家用耐用品需求疲软的挤压。

为住宅和商业建筑生产铝幕墙的广东Kam Pin Industrial公司的丹尼·刘（音 Danny Lau）说："如今在中国大陆做生意更加困难，市场更小，竞争更激烈"。

美国市场通常占刘业务的30%左右，其余大部分来自中国客户。他预计，只有到2025年全球经济好转时，业务才会大幅复苏。

他说，2023年前六个月，中国大陆的订单也同比下降了60%以上，复苏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中国政府的刺激政策和中美紧张局势的缓解。

经济学家表示，在国内方面，有迹象表明中国消费者和私营企业仍在应对疫情带来的影响，尤其是去年几个大城市经历了长时间的封锁。

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通过直接援助来支持消费者，而中国的刺激措施主要针对供应方。经济学家认为，这导致了消费者和企业信心的周期性下滑。国内对当地旅游业等服务业的需求有所恢复，但消费者并未进行大额消费。

瑞银投资银行（UBS Investment Bank）首席中国经济学家汪涛说："在过去16个月里，订单和收入都在下降，因此在这种环境下，企业很难有信心。企业不想扩张，因为许多企业产能过剩。"

与此同时，政府在疫情流行的几年里对几个重要行业进行了打压，首先是限制房地产公司的杠杆率，其次是电子商务平台，如蚂蚁金服集团和金融业。

人们希望国家现在能适当的收手。

中国政府上周宣布对蚂蚁金服处以71亿元人民币（合9.84亿美元）的罚款，尽管数额巨大，但一些分析人士认为这是积极的一步，可能标志着所谓的互联网集团 "整顿 "结束。

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强还会见了TikTok所有者字节跳动、美团外卖和马云的阿里巴巴云的技术高管，并向他们保证政府将使监管正常化。

此之前，中国政府对外国政府和企业展开了魅力攻势，并在长期中断后恢复了与华盛顿的对话，美国财政部长耶伦本月访问了北京。

汪涛表示："中国政府试图向私营企业保证监管正常化……私营企业可能正在等待更具体的具体政策来支持这种言论，即使这些具体政策得以实施，他们可能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感到安心。"

坚守阵地

在武汉举行的一次当地商人小型晚宴上，与会者谈论的话题都是老生常谈，谁在当地共产党的领导中人脉最广，以及关于哪种白酒受到国家最高领导人青睐的故事。

在始于武汉的疫情中，大多数人在经历了艰难的几年后仍在苦苦挣扎。疫情发生前熙熙攘攘的城市街道如今已变得冷清许多，尤其是位于市中心的餐馆，许多餐馆在疫情期间都已关门歇业。

但一些人指出，有证据表明，政府支持经济的政策（如基础设施融资）正在帮助企业维持运转。

一位专门从事隧道建设和其他政府资助的市政工程的商人说："情况很糟，但我们还能过得下去。"

武汉市一位前政府高官表示，今年经济放缓的部分原因是企业在2022年停产期间增加了库存。他说，6月份生产者价格指数大幅下降与此有关，"有很多库存。卖不出去就降价"。

但他表示，迄今为止的复苏步伐符合预期，"不能指望一个正在康复的病人在第二年跑马拉松。"

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刘国强上周强调了这一点，他表示，大多数国家在结束疫情限制后需要一年时间才能恢复。中国六个月前才放弃了疫情控制。

不过，分析人士认为，如果今年的情况继续恶化，政府能否守住底线，避免进一步刺激经济，仍然是个问题。

房地产行业是最大的挑战。房地产行业在年初企稳后，近几个月再次下滑。野村援引数据称，根据对25个城市的抽样调查，6月份的现房价格比5月份下降了1.4%，加速了前几个月的降幅。

中国政府本周宣布，将此前针对开发商的信贷支持计划延长一年。政府还下调了基准贷款利率，并宣布了其他支持行业的措施。但这些措施能否稳定市场还存在疑问。

武汉一位房地产专家表示，开发商不愿投资，消费者不愿购买，尤其是在中国最大、负债最多的集团之一恒大破产之后。

"你无法想象像恒大这样的开发商会在一夜之间内爆。购房者感到不安全，"他说。挥之不去的问题是，市场上存在大量未完工的住房项目，他估计仅湖北省就有250个。

中央政府向地方政府提供了一些资金，帮助开发商完成这些项目，这被认为是恢复消费者信心的关键。但地方政府不愿选择接受资金的开发商，担心被指偏袒。

在许多城市，地方政府自身的财政状况非常窘迫，因为向开发商出售土地的收入消失了，而地方政府的融资工具（通常投资于低回报率的基础设施项目）也难以偿还债务（注，这种债权人基本上是中国的金融机构）。

这位武汉房地产专家说，中国政府可能不希望房地产被用于短期刺激，但地方上有很大的压力，"当地人期待大的刺激政策，但这并没有发生。

大规模刺激会来吗？

然而，许多经济学家认为，在习近平承认并宣布采取更大规模的刺激措施之前，情况必须变得更糟。

无论如何，很少有人会期望出现过去那种规模的刺激，例如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中国向经济注入了40亿人民币（合5,590亿美元）。

经济学家表示，虽然金融市场呼吁刺激政策，但习近平和他的决策者们显然认为，房地产放缓是对债务缠身的旧经济模式的必要调整，尽管这种调整是痛苦的。

葛艺豪表示，一般认为，在房地产危机和消费者信心恢复缓慢的问题上，中国领导层比市场更为乐观。虽然今年的经济增长可能会达到5%的目标，但随着经济适应新的现实，习近平可能准备让经济增长在未来几年进一步下滑。考虑到大多数家庭已经买了房，私营企业也将适应新的、较低的增长轨迹。

他说，对习近平来说，最重要的是在与美国的竞争加剧时，实现技术自给自足和安全的总体战略目标，"我敢打赌，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这种做法会很有效。在过去的30年里，中国的大多数人都做得很好。"

然而，在武汉萧条的房地产业等领域，这种信息却让人沮丧。

在远离绿地中心的市郊展厅，另一座高楼正耸立在半废弃的房屋之上，这些房屋是在经济繁荣时期被收购后拆除的。

里面的一位销售人员告诉记者，生意非常糟糕，过去几个月里客户为零。当老板降价时，之前购买该楼盘的人都很生气。

"他们威胁要发起抗议，"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