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日本】赵彤:“安倍经济学”和日本经济

2012年和2013年的两次大选之后,自民和公明的联合执政党终于结束了日本政治上“扭曲国会”,所谓“扭曲国会”是指执政党在众议院(下院)占过半议席,但参议院(上院)的议席没有过半的状态。日本迎来了一个新的首相,同时也迎来被称之为“安倍经济学”（Abenomics）的经济政策。日本在经历了长期经济增长迟缓和物价通缩、2011年的东日本大地震以及民主党的无能执政之后，简单且容易理解的“安倍经济学”加之安倍首相个人的右倾思想, 无疑对一般的日本选民来说显得非常有魅力。

“安倍经济学”是仿效上世纪80年代美国总统罗纳德?里根的“里根经济学”(Reaganomics)的一个造语,具体指安倍首相2012年底上台后出台的加速实施的一系列刺激经济政策。 “安倍经济学”包括三支箭,第一支箭:大胆的金融政策;第二支箭:积极的财政政策;第三支箭:刺激企业和个人投资。它还有一个明确的数字目标－－2%的通货膨胀率。在安倍领导的自民和公明党赢得大选之后,日本的经济明显复苏,日经225指数飞速上涨,日元对美元大幅度贬值,2013年1-3月的年换算实际经济增长率达4.1%。图1是日经225指数和美元／日元汇率。

我们已经在前两回中简单地介绍了“安倍经济学”,从资本市场的角度分析了这些政策的效果。接下来我们来分析一下“安倍经济学”对实体经济的效果。第一支箭的大胆的金融政策就是量宽政策,这和美国的QE(Quantitative Easing)同出一辙。基础货币(Monetary Base)供应量从2013年3月末的137万亿增加到2014年年末的270万亿日元,通过大量发行货币刺激物价,使日本走出长期物价通缩恶循环状态,再者使日元贬值刺激出口从而刺激经济增长。

图1 日经225指数(左纵轴)和美元/日元汇率(右纵轴)

第二支箭简单的说就是增加财政支出。日本的2013年度(2013年4月至2014年3月)和2014年度的政府预算都超过100万亿日元,即便是考虑了东日本大地震重建费用的因素,这两年的预算比以前有了很大的增长。

第三支箭是通过机构改革,其内容包括象降低法人税、劳动市场的自由化和农业土地改革等的重大改革。

和资本市场的轰轰烈烈相比,现实经济没有象安倍想的那样一帆风顺。我们先来看一下“安倍经济学”最主要的目标――物价。图2是日本近期的三个同比消费物价指数:消费价格指数(CPI, Consumer Price Index),核心消费价格指数(Core CPI)和排除食品能源核心价格指数(Core-core CPI)。CPI是综合物价指数; Core CPI是排除新鲜食品后的物价指数;Core-core CPI是排除能源和食品(包括酒类)后的物价指数。从图2中可以发现三个同比消费价格指数在2013年6后同比超过前一年同期,也就是说物价开始上扬。但是我们只要比较一下CPI和Core-core CPI就可以发现物价上涨的大部分来至于能源和食品(不包括酒类)。例如2014年3月的同比CPI为1.6%而同比Core-core CPI为0.6%,在物价1.6%的上涨中,能源和食品(不包括酒类)占近三分之二。其原因有两点:第一,在福岛核泄漏事故后日本政府关闭了所有核电站,这导致了日本必须大量增加进口象液化天然气和石油等的能源维持电力供应。突发性的进口使日本只能以现货价格(Spot Price)购入能源,一般的情况下现货价格远高于远期交易价格(Forward transaction Price)。第二, 大部分的国际进出口贸易以美元结算,日本也不例外,2012年年底开始的日元大幅度贬值(参照图1)使进口价格雪上加霜。综合这两点我们可以说,“安倍经济学”对消除物价的通缩有一定的效果,但是近期日本的物价的上扬的大部分是福岛核泄漏事件这样的突发事件引起和大幅度的日元贬值的成本推动物价上涨(Cost Push Inflation)造成的。

图2 日本近期的同比消费价格指数

下回我们将继续分析“安倍经济学”引起的日元贬值和其对日本国际贸易冲击,同时也将探讨一下日本这个曾经是世界数一数二的工业成品出口大国的产业结构的变化。

近期日元外汇和股票市场的走势

5月中旬,日本股市第3次下调到重要的心理价位14000点,此后走出了一段小幅度的回调。有几个因素可能使日本股市继续上扬,第一,日本股市的重要参与者外国投资机构(非日本本土的各种基金和投资银行等)虽然在今年的1-3月超卖日本股票1万亿日元以上,但是和去年的超买13.7万亿日元相比只能说是一个小数字,所谓庄家不走股价不跌。第二,去年年底,随着股价的大幅度的上扬,股票市场累积了大量的多头信用交易(融资交易)持仓,这些持仓必须在6个月内予以清算。到5月底为止, 多头信用交易持仓大量减少,这为股价上升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第三,据最近的媒体透露,安倍政府将对法人所得税进行大幅度减税,减税幅度可能达到10%。10%的法人所得税的减税单纯计算可以增加日经225指数的平均EPS(每股收益)15%,这会对股价带来不小的冲击。股价能否超过去年年底的高点16291点,现在判断还为时过早。与此同时,日元对美元的汇率也可能有贬值的压力,但其幅度不会很大,更不会象去年那样20%-30%的贬值。6月的美元/日元汇率预计在101-105的范围内徘徊。

赵彤教授【走近日本】专栏自序： 

对于普通的中国人来说,“日本”是个让人难以理解的国度。我们常用一衣带水来形容中国和日本地理上相近的距离,相比美国,在心理上永远有着那种无法逾越的隔阂。在日本生活20年以上的笔者,说句实话,日本人依然难以理解。在说明日本这个国度的经济文化和社会制度时,我们必须同时回答一些竞相矛盾问题:整齐清洁的街道、遵守秩序已经是日本的代名词,东日本大地震后的淡定让很多中国人感到震惊和惭愧,然而一谈到那段侵略的历史,日本人那种死不认帐的傲慢让人感到无比的愤怒;和蔼可亲的微笑服务、彬彬有礼举止，然而当你想敞开胸怀和他交朋友时,等待着的却是那份微笑背后的冷漠;风靡一时的日本电器让所有80和90年代的国人可望而不可及,然而进入2000年,在中国企业土豪式的进攻下,日本的电器产业变得那样不堪一击，一下子暗然失色,等等。其实,日本人也很难准确地回答这些问题,就像很少有中国人能准确评价中国自己一样。为什么我们觉得日本人难以理解,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应该是我们用自己的价值观来判断日本,就像当代哲学家Joseph Heath说的那样,价值判断先行于事实认识。想理解日本,或想从日本的经验中吸取自己有用的教训必须了解日本人的价值观和文化。希望通过这个专栏，用我的亲身经历和所学的知识的帮助大家看懂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