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日本】赵彤：“安倍经济学”和日本贸易

上回我们分析了“安倍经济学”对日本物价的影响,这回让我们仔细看看“安倍经济学”对日本贸易的影响,进一步分析一下日本的产业结构。

图1是日本近期主要对外贸易的月指数:出口金额(红色柱,左纵轴)、进口金额(黄色柱，左纵轴),贸易收支(黑线,右纵轴)和经常收支(绿色,右纵轴)。首先让我们看看进口金额,从图中可以知道,2009年后,日本的进口稳步增长,特别是2011年以后,其主要原因是在上回中已经阐述的,即量宽政策造成的日元贬值和关闭核电站引起的突发性能源进口。

图1 日本的主要对外贸易指数 (单位:亿日元)

其次,让我们看一下出口金额(红柱)。和进口金额一样,2009年之后趋势是稳步增加,但是增加速度要远低于进口金额。我们已经多次阐明从2012年底日元开始贬值,然而货币的大幅度贬值没有多大改善日本出口。2011年12月的出口贸易金额为54,591亿日元,2012年同月减少至51,273亿日元,2013年12月增至59,539亿日元,出口贸易金额两年内近10%增长和对美元最大40%的贬值相比效果应该说是不很明显。

最后,我们来看一下贸易收支和经常收支。在进口激增而出口小幅上扬的状况下,贸易收支出现赤字是理所应当的事,图1中的贸易收支(黑线)2013年后一直处于负值说明了这点。然而图中的经常收支(绿线)除个别月份以外基本上是处在零线之上,也就是说经常收支是顺差,其理由是巨额的所得收支盈余弥补了贸易收支的赤字。经常收支是由贸易收支、所得收支、服务收支和经常转移收支四项之和组成,相对于日本的经常收支来说,服务收支和经常转移收支的金额相对较小。所得收支最简单地说就是对外投资的回报，这些投资包括像建工厂的直接投资和对证券、股票的投资。

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过程一般可以分成六个阶段。第一阶段:发展中国家－－贸易收支为赤字资本收支是黑字; 第二阶段:成长国家－－贸易收支变黑字，所得收支是赤字, 经常收支一般是逆差; 第三阶段:出口国家－－经常收支变入超,资本收支仍为赤字; 第四阶段:债权国家－－贸易收支和所得收支都是顺差, 经常收支为大幅度入超; 第五阶段:成熟国家－－贸易收支逐渐变赤字, 所得收支仍是黑字, 经常收支黑字缩小; 第六阶段:衰退国家－－经常收支为持续赤字,资本收支为顺差。

从以上的数据和分析中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的结论:日本战后60余年里,以极其快速的脚步从一个发展中国家演变成第五阶段的成熟国家,最近十几年的国际收支数据清楚地告诉了我们这一点,风靡一时的日本电器产业的衰颓也是一个强有力的佐证。再来看一下日本的对华的进出口贸易。图2是日本对华贸易的相关数据。2000年后前十年是中日贸易蓬勃发展的十年,2011年的中日贸易总额是2001年的3.87倍,然而2012和2013年的两年,日本对华出口和前年同期相比分别下降了10%以上。很多人会认为这是由于中日间的政治问题引起的,但是我们必须考虑到政治以外的原因。2012和2013年的两年中, 虽然中国的经济发展放缓了一定的步伐,但仍以近8%的速度在高速增长，对外贸易也在持续扩大,日本对华出口的大幅度下滑有其结构性的问题。还有一点不容忽视的事实是中国对日的出口在此两年中由小幅度的增长,这也能说明日本工业产品竞争力的衰退。

图2 日本对华贸易数据(单位:千美元)

日本的汽车工业依然是世界的佼佼者,有很多材料产品也遥遥领先,但是这两年有关日本电器产业的悲惨性新闻却是接踵而来,NEC和索尼停止生产个人用计算机;Panasonic从民用手机行业中退出;除夏普以外日本已无在企业内生产彩电的公司;2013年全年的电器产品国际贸易首次入超等等。日本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电器超级大国已经走完了它最辉煌的时代,而且衰退的趋势已经相当明显,在不久的将来,“日本=电器大国”这个多年来的常识很可能只能在历史教科书中找到。

近期日元外汇和股票市场的走势

进入6月以后,日本股市走了一波漂亮的反弹,但是在15200点左右遇到空方的阻力,成交量也明显得不足,如果要继续上扬的话需要强有力的利好消息,也许就像前几回说的那样,都在等待安倍晋三的经济改革政策的摊牌。反观外汇市场,在此期间发生了两件重大事件－－欧洲中央银行(ECB)的负利率和良好的美国非农雇用统计,但是外汇市场却是出乎寻常的平静,日元对美元在1美元兑换102日元左右窄幅震荡,美元/欧元的汇率也是如此。外汇期货的未来波动指标－－隐含波动率(Implied Volatility，IV),跌至历史性的低点,一个月的IV指数:美元/日元为5.3%,美元/欧元为5%。从历史的经验来看,像现在的低波动期很有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至于什么时候暴风雨将要袭来,具体应该如何操作,现在还是不得而知。

赵彤教授【走近日本】专栏自序： 

对于普通的中国人来说,“日本”是个让人难以理解的国度。我们常用一衣带水来形容中国和日本地理上相近的距离,相比美国,在心理上永远有着那种无法逾越的隔阂。在日本生活20年以上的笔者,说句实话,日本人依然难以理解。在说明日本这个国度的经济文化和社会制度时,我们必须同时回答一些竞相矛盾问题:整齐清洁的街道、遵守秩序已经是日本的代名词,东日本大地震后的淡定让很多中国人感到震惊和惭愧,然而一谈到那段侵略的历史,日本人那种死不认帐的傲慢让人感到无比的愤怒;和蔼可亲的微笑服务、彬彬有礼举止，然而当你想敞开胸怀和他交朋友时,等待着的却是那份微笑背后的冷漠;风靡一时的日本电器让所有80和90年代的国人可望而不可及,然而进入2000年,在中国企业土豪式的进攻下,日本的电器产业变得那样不堪一击，一下子暗然失色,等等。其实,日本人也很难准确地回答这些问题,就像很少有中国人能准确评价中国自己一样。为什么我们觉得日本人难以理解,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应该是我们用自己的价值观来判断日本,就像当代哲学家Joseph Heath说的那样,价值判断先行于事实认识。想理解日本,或想从日本的经验中吸取自己有用的教训必须了解日本人的价值观和文化。希望通过这个专栏，用我的亲身经历和所学的知识的帮助大家看懂日本。